我看见他了，身边跟着一个姑娘，漂亮明媚似阳光。
知书在周记本上刷刷写到，忽然笔尖一顿，又把那一行字涂黑，重新写了一行。
我希望他们赶紧分手。
随后把本子合上，塞进书包里，拿出另一本周记本，写起虚假的周记，同班的一个女同学将数学作业本甩在她的桌子上。
语气凶狠：“第二节晚自习之前我要！”
知书没有看她，把作业本甩开的纸业合上，软糯道：“知道了。”
这一幕恰好被蒋楠碰见，他目光凌厉：“她都没给我抄过，你算哪根葱？”
说完，顺手把知书桌子上的作业本甩到了后面的墙角，女同学不说话了，唯唯诺诺去捡自己的本子。
“都说了，要学会拒绝！”蒋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，撑着脑袋看着知书，她侧颜真是洁净，厌世的淡。
眼底看不见普通少女的眸光，似乎心事重重，可又不能一探究竟。
“蒋楠，谢谢你。”
知书轻声道谢，从今天她看见姜沂舟和耿恬开始，她就变得越来越不想说话了。
换一种说法，现在的知书一心只想耿恬什么时候才和姜沂舟分手。
她好怕姜沂舟是真心喜欢耿恬，为此浪子回头，悬崖勒马。
“跟爷客气啥，作业写完了吗？我抄抄。”蒋楠听见她道谢，心里一阵美滋滋，咧嘴笑着问她要作业本。
“待会吧，还有英语没写。”知书淡淡一笑回答着。
“书书，今天我不是故意凶你，就是觉得我们这么铁的关系，有事你可以让我帮你，干嘛一定要拒绝。”
知书听完，愣了愣，不知所措。
“没关系，我知道你是怕那群女的搞事情。”
蒋楠就是这样，总得给自己一个台阶下。
蒋楠手里转着笔，试探性问：“我哥，就是高二的那个钟樊，他想找你耍朋友。”
见知书不为所动，蒋楠又调整了战略方向。
“不过我知道你不喜欢咱这样的混混……就。”
“我没有不喜欢混混。”知书顿住，一字一句，目光严肃。
蒋楠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能刺激了知书，连忙摆手说道：“我的意思不是说你看不起我们，我是说……”
“周末陆志方生日聚会……我能带你去吗？”蒋楠咬咬牙，想着她既然不是看不起混混，相必也只是恋爱迟钝，自己这样暗示也够明显了吧。
“不……”知书刚想拒绝，蒋楠话说的快，立刻打断了她。
“没别的意思，就是咱兄弟都带女朋友去，舟哥肯定是和耿恬一块，我也不能丢了面子……乔妹肯定是不会去，我这不是……”
蒋楠解释的自己都不信了，急的直晃脑。
“周末我爸爸可能回来，所以你找乔乔吧。”知书又摆起乖乖女的姿态。
“就吃个饭……晚上八点以前准时回家。”蒋楠还是想让她去，没别的意思，他只是觉得知书好像惦记她的人越来越多了，和他们走近一些，近水楼台先得月，别人也不会那么没眼力见。
知书默了一会儿，答应了。
“那我……礼物就随便挑了。”
“害！挑什么礼物啊！不用不用，你去我方哥就很高兴了。”蒋楠开心极了，傻乐了一会儿。
知书的本意其实也和蒋楠不谋而合，只是她想换一种方式去接近，比如蒋楠喜欢的人，她心里可太清楚同桌的心思了，就差没把知书我喜欢你几个字写脸上。
这样至少姜沂舟一分手，知书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。
心机女孩。
知书嘴角不自觉嘲讽一笑，自己可太会装，太假了。
周五回到家，空荡荡的家里总算多了几分烟火气，看见玄关鞋柜上的那双男士皮鞋，知书知道是爸爸回来了。
“书书洗洗手来吃饭。”知远看见知书回家没有过多的话，招呼着她吃饭。
知书卸下书包，换了鞋直奔浴室的洗手台。
香皂的味道在掌心蔓延开，她问：“我妈没回来吗？”
外面一阵沉默后，才回复：“随她，忙死在外头都不管她。”
知远夹起一块烧焦的排骨放入嘴里，含糊道：“最近学习怎么样？在学校没有受欺负吧，钱不够了就要，手机少玩，玩物丧志。”
饭桌上知书懂事的点点头，多的不说，只是默默的吃饭。
“明天我得飞一趟帝都，你自己在家注意着点，生活费你妈给你了没？”
知远说着就要从口袋里掏出钱包。
“给了，够用……”知书淡漠的扒着碗里的饭，家里总是这样，没有团聚的时候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父母就好像有仇一样。
“我问过李老师了，你文科基础还不错，多买几套习题册做做，作文比赛可以多参加，不过得拿奖啊。”知远看女儿不多说话，把牛奶给她倒上。
又继续唠叨：“爸也不指望你上一本，你自己听话懂事，别像那些坏孩子一样让爹妈操心，垃圾食品少吃。”
“嗯……”知书生平最讨厌听到“听话”这两个字，他好像一直不太懂这个词的含义。
听话，怎么样算听话，一辈子都听话是不是就不会犯错了，听话父母就会和好如初吗？
吃了几口，知远接了个电话就匆忙收起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，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几百块钱扔在饭桌上。
“有时间还是得劳逸结合才行，女孩子多几件衣服裙子没事，爸走了，有事就打电话。”
话音还没落下，就听见门嘭的一声关上了。
这样的日子，知书习以为常，她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，自顾自的扒碗里的饭。
吃完饭接了知妈一个电话，知书才知道知妈去了国外，又是几句简单的寒暄，叮嘱她不要玩物丧志之类的，就匆匆挂了电话。
知书点开企鹅界面，除了蒋楠给她发了几个表情包，没有多余的消息，她鬼使神差的点开姜沂舟的空间。
他已经一周没有更新信息了，登上游戏他也不在线。
an乔（安以乔）：书书宝贝，我妈不同意我学理怎么办啊！
看见这条消息，知书犹豫了，她不知道该怎么回。
半晌后。
ZforikZ（知书）：听妈妈的话。
安以乔那边没有了动静，有首歌唱的好，听妈妈的话，知书也不敢妄下定论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安以乔这个分数线去学理简直就是葬送自己。
她妈不同意也很正常。
an乔（安以乔）：我是我自己！我要为自己的幸福奋斗！
ZforikZ（知书）：你开心就好。
知书机械的回复着安以乔的话，都是想对象想疯了，不过转念一想，如果姜沂舟在高一理科班，或许没准知书还真会像安以乔一样，努一把力，想去一趟理科班。
周末天气阴霾，为了体面的见姜沂舟，知书把不怎么穿收起来压箱底的小裙子都掏了出来。
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裙子，她陷入了沉思……
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刻意了？
但是又不想被姜沂舟身边的女生比下去！
历经几个回合的纠结后，知书最终决定选择一条明黄色的裙子，这裙子很挑肤色，是知妈以前选的，不过知书一直不大出去玩，就一直收着。
知书白嫩骨架小，明黄色的裙子很衬她的气色，裙子长及膝盖以上，半泡泡袖，精致极了，她还特地洗了个头发，偷偷涂了一点口红在唇部，又觉得太碍眼，擦了。
下午五点收到了蒋楠的信息，他们在安庭五街那边。
坐上公交车，知书感觉前所未有的压力大，她这样见姜沂舟，他会注意到自己吗？
手机上可爱的兔子玩偶吊坠随着车子颠簸摆动起来，就像知书的心情，起起伏伏。
一下车就看见蒋楠，他穿了一身运动风的墨绿色衣服，站在站台那可打眼了。
看见知书，蒋楠心里一咯噔，夸奖道：“书书没想到你还挺有料！漂亮啊！”
知书随意找了个借口，编起谎话：“我刚从我姨家过来，我姨过生日……我妈非让我这么穿。”
“阿姨好眼光啊！真衬你啊！今天头发也好看。”蒋楠才不知道知书这是精心打扮了。
走了一段路，进了巷子，不远处网吧门口传来几声哨声，钟樊小跑过来拍了拍蒋楠的肩膀，又打量了一下知书。
赞叹道：“楠子你大爷的，福气不错啊！”
“我叫钟樊，樊梨花的樊，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知书……知书达理的知书。”
她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，下意识的低下头。
进入网吧就看见一排围着不少人，其中知书一眼就看见了姜沂舟，他身边还跟着耿恬。
男孩子们要玩游戏，知书识趣的找了个不远的地方坐了下去。
静静地等就好了，时不时小眼神还偷瞄那个方向。
大约过了十多分钟，听见钟樊大嗓门的喊了一句：“舟哥牛逼！”
然后就听见蒋楠充满仰慕的语气：“一打四！牛啊！不愧是我舟哥。”
在一群人的夸赞里，姜沂舟点了一根烟，随后问蒋楠：“你同桌来了？”
蒋楠点点头。
陆志方看人都到的差不多了，吆喝一声：“先去吃饭喝酒！”
知书看了看手机屏幕，已经六点二十了啊，可是自己也没有感觉很饿，看着姜沂舟兴致勃勃的模样，她起身想做个小透明默默地跟着。
走了一段路，蒋楠似乎是忘记了知书还在后面，跟前面的人聊的热火朝天。
耿恬是个敏感的，一眼就看见了知书那身精致的打扮，不怀好意的凑了过去，上下打量的目光让知书不太适应。
“蒋楠，这是你同桌？怎么还特意打扮了？”耿恬故意起高了音，把前面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。
蒋楠这才恍然想起来，知道耿恬的意思，赶忙过去打圆场：“她今天也是刚参加完家里亲戚的生日宴过来，我找她找的急，就没换衣服了，我同桌人单纯，没你想的那么复杂。”
耿恬不屑的哼了一声，扭着腰快步走到姜沂舟面前，想挽起姜沂舟的手。
一群人里，钟樊是个没眼力见的，高呼一声：“耿恬这是没安全感啊！”
姜沂舟没空搭理他们，烟头被他吸得猩红，他眯着眼打量那个小姑娘。
一双玉腿白的不像话，手臂也是，活像一只小白兔，浑身透着一股不安的感觉。
进了狼窝了。
也不能说不好看，只是分明眼里是淡漠，可模样就是让人觉得纯净的很。
耿恬用手肘推了推姜沂舟，示意他赶紧走，陆志方这时打圆场，喊了一声：“你们不饿那我就不请了！省钱啊！”
众人这才随着陆志方的脚步进了一家饭店。
蒋楠安慰道：“耿恬就是敏感，你别怕，没事。”
知书摇摇头：“我没怕……”本来就是为了引起姜沂舟注意的，她有什么可怕的？
旁边的蒋楠还以为知书是死鸭子嘴硬，也就没说什么了。
饭局大多数都是男孩子们都天下，知书只乖乖坐在桌边，啥也不说，也不玩手机，显得格格不入。
其中一个黄毛挑起话题：“这小妹妹会不会玩啊？新人来了不得好好招待？”
蒋楠连忙摆手解释：“她什么都不懂，我非让她来陪我的。”
言下之意，这姑娘我喜欢她，你们别为难她。
姜沂舟用烟盒敲敲桌子，问：“学妹叫什么？这都是哥哥，没有坏人。”
这话一出，几个人憋不住，笑出了声：“爽爆了！还哥哥！你恶不恶心。”
钟樊起哄：“耿恬没叫过你哥哥？想听学妹叫？”
黄毛接话茬：“可能没学妹的声音软！”
接着又是一阵哄堂大笑。
耿恬狠瞪了他们一眼，嗲声嗲气喊了一声：“姜哥哥～”
知书暗自佩服耿恬这份用心，真豁得出去，摆明了拿你当笑话，还顺杆子往上爬。
“恬恬一声把钟哥哥的心都叫化了。”钟樊装作心口中枪的模样，又引得大家发笑。
姜沂舟懒得理他们，自己也挺厌耿恬了，干脆就直勾勾的盯着那个新来的小姑娘。
这目光让耿恬吃醋，她没好气的白了对面知书一眼。
陆志方看出了端疑，问：“学妹叫什么？”
还没等知书开口钟樊率先抢答：“她叫知书。”
陆志方咂咂嘴，恶狠狠的瞪了钟樊这个大块头一眼，钟樊知趣的闭嘴。
知书小手故作不知所措的模样，纠起裙子角，她此刻脑海里已经在想到底夹不夹嗓子了。
可为了不让大家生疑，她还是没有夹，用了比平时声音还要小的分贝。
“知书……”
蒋楠怕大家伙没听清，大声重复：“知书，我同桌。”
“怎么？怕我们吃了你？”姜沂舟玩味一笑，向后靠着翘起二郎腿。
知书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，她真的很会装，把一群人都给唬住了。
“就会装纯。”耿恬脾气上来了，也不是个待见人的。
“哟哟哟，声音比你好听就是装？人家这也没夹嗓子啊。”钟樊火上浇油。
眼看耿恬就要爆发了，陆志方打圆场道：“上菜了上菜了，先吃饭！”
不良少年对什么最感兴趣？
干净，不染一丝尘埃的女孩子，就好像现在的知书，是他们很少接触的，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。
早就在这群人里待了一段时间的耿恬，知道怎么去讨好他们，懂他们需要的，可恰恰就是这样，让人觉得腻。
而女人的胜负欲又强，耿恬饭局上也是不断甩脸色给知书看。
逗女生是姜沂舟经常做的事，他就挺烦耿恬这种表现，耿恬越是这样，姜沂舟就越是想刺激耿恬。
看热闹不嫌事大。
到时候还能借机把耿恬踢了，让耿恬早点意识到自己见一个爱一个也不错。
在姜沂舟的心里，他无所谓，他只觉得有趣，这个新来的小姑娘让他有新鲜感。
知书觉得自己可能是最心机的女孩子，她吃饭细嚼慢咽，俨然一副家教严的大小姐模样。
在这群糙汉子面前格格不入，只有这样才能显出她的特别。
她静坐在位子上，始终不敢抬头四处张望，老老实实的捧着一瓶旺仔牛奶，和正在与钟樊对饮的耿恬形成鲜明对比。
姜沂舟被他们灌了几杯，停下酒杯扫视一眼正对面的小姑娘，眉眼带笑。
真是一抹明艳的单色。
“要说还是楠子福气好。”钟樊喝了些酒下肚，似有醉意。
走到蒋楠身后拍拍他的肩膀，憨笑道：“我们泡的妹，十有八九都是冲着舟哥来的。”
蒋楠尴尬的陪笑：“樊哥你喝醉了。”
他还没表白过，这样会不会惹知书不高兴？
“才多少点酒！不至于！瞅瞅你同桌，正眼都不带看咱舟哥！有戏有戏！”钟樊也是专挑这些说，谁让他泡的姑娘都是冲着姜沂舟来的？
心里多少有点不平衡。
他这话一出，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知书身上。
黄毛喝了一口冰啤酒，冻的龇牙咧嘴还急忙接话：“可不嘛！人家可能就看不上！”
陆志方啧啧两声，也不想姜沂舟没脸，接了这话茬：“兴许是害羞。”
耿恬不乐意了，一群大老爷们盯着新来的小绵羊也就罢了，引得自己男人也盯上算怎么回事？是她不够火辣？
也不顾及别人怎么想，耿恬长腿一跨，正正的坐在了姜沂舟的左腿上，手里拿着酒瓶，似有醉意，往姜沂舟的胸膛上靠。
众人纷纷起哄，打开了话匣子。
“还是耿恬有办法啊，留得住舟哥的心！”
“太虐狗了吧！艹”
“这姿势也太勾人了！恬恬牛啊！”
钟樊是个大老粗，连忙跟腔：“骚的很！卧槽！”
收到耿恬投来的凶狠目光，钟樊这才收敛了点。
“没凳子？”
姜沂舟抽了一口烟，将耿恬的脑袋掰离胸膛。
这下气氛尴尬起来。
“平时舟哥也没这不识情调啊！”蒋楠嬉笑道。
说完这话蒋楠又后悔了。
“小朋友不介意的话，我可以试试。”姜沂舟言下之意是指知书在这。
“多大的人了还不懂？”耿恬不以为意。
听到耿恬这话里有话，知书依旧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，蒋楠连忙摆手解释道：“她什么都不知道，正经点！”
吃了口酸菜，陆志方只觉得有种浓浓的醋意在空气中酝酿，目光四处打量着周围，怎么看知书这个小绵羊都有点问题。
陆志方举起酒杯跟姜沂舟碰了个杯，笑意盈盈道：“我觉得小绵羊还是因为太害羞了。”
言外之意是推翻了钟樊说的那番话，可听上去似乎是说她内敛。
知书盘算着心里的小九九，如意算盘打的响，她不想让人察觉，可敏锐的陆志方还是察觉出来了，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。
为了不让耿恬的战火燃烧，陆志方和其他几个男生还是识趣的转移了话题，没有再继续聊下去。
饭后，一群人走在巷尾，听着他们畅谈着游戏体验，几个少年勾肩搭背一起说笑，昏黄的路灯照应在樟树叶上投下影子，零星几许灯光散出来，照在姜沂舟俊俏的侧颜上，不偏不倚，美好的不像话。
知书看的入神，他好像光。
“你在看什么？”注意到身边少女那目光炯炯情不自禁的模样，蒋楠出于好奇的询问。
知书没有理他，似乎是看的入神了，顺着知书的目光看去，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个少年正是姜沂舟。
顿时心里沉闷，像一把利刃割开了个口子，酸疼的很。
一霎时，光景也堪惜。
“书书。”
他小心翼翼的轻声呼唤知书，眼底全是落寞羡慕之情。
“我刚刚想英语作业来着。”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和蒋楠的不知所措，知书随意编了个借口。
蹩脚的借口，蒋楠全部的精细心思都放在了知书身上，怎么可能会看不懂她那时的眼神，只是不说破而已。
